微型企业和农民等“草根阶层”的贷款匮乏问题一直是世界各国面临的一个难题,对于拥有9亿农民的中国而言,更是迫切需要解决。近年来,政府和社会各界对此做了各种努力,但这一顽疾依然难以得到根治。中国人民银行研究生部部务委员会副主席、友成企业家扶贫基金会常务副理事长汤敏在接受《经济参考报》记者专访时指出,要解决微型企业和农民贷款匮乏的问题,将公益和投资相结合的“公益金融”是一个有意义的探索。
“目前的现实是,大企业越做越大,小企业却越走越难,尤其是在农村地区,农民要想拿到银行贷款更是难上加难,”汤敏这样感叹到,2008年中国人民银行《中国农村金融服务报告》显示,我国西部共有高达2645个“零金融机构乡镇”,在人均G D P分别是我国1/8的孟加拉和1/4的印度,情况都要好很多。
“传统金融机构‘扶大弃小’是造成这一现状的根本原因。”汤敏分析称,在目前的金融体制中,传统金融机构是从成本收益的角度“择优”而非“则需”选择贷款对象,农村项目自然就成为他们所不屑的“不毛地”。长期缺乏正规金融机构有效的资金补给,农村事实上成了这些金融机构所未覆盖到的“真空带”。即使是近来发展较快的小额贷款公司,由于其较强的商业化取向,绝大部分也不愿意去农村,尤其是贫困农村去运作。
“他们不敢贷、不愿贷和不会贷,我们就得想新办法。”汤敏认为,新办法就需要“公益”的参与,这在其他国家也有先例。孟加拉国经济学家、有“穷人的银行家”之称的穆罕默德·尤努斯1976年在孟加拉国创立了小额贷款方式,作为一种以城乡低收入阶层为服务对象的小规模的金融服务方式,既是一种金融服务的创新,又是一种扶贫的重要手段。
汤敏说,“我曾多次与尤努斯交流,他开展社会投资、发展‘公益金融’的模式完全是我们可以推广的。”他补充到,虽然目前尤努斯面临政治等各方面的压力,印度等其他国家致力于扶贫的金融项目也开始显露出一些问题,但这不能抹煞“公益金融”这种模式的意义,将其合理的利用和推行将产生巨大的社会效益。
汤敏表示,社会投资是介于过去“做企业赚大钱和做慈善光投钱”这两者之间的概念,既实现了一定的社会公益目标,又获得了一定的回报、具有可持续性,也就是“做了好事不吃亏”。
“其实农村不乏具有稳定收益、能让投资者不吃亏的项目。”据汤敏的走访调查,目前中国农村有很多不赚大钱、但能够跑赢银行利息并可以大面积推广的项目,但农户由于无法获得银行贷款,迫不得已寻求年利率高达36%以上的高利贷。“背负如此高利率的贷款依然能够盈利并长期发展,如果获得利率合理的贷款,那将是大有可为的。”
对此,汤敏不仅是倡导者,也是实践者,友成企业家扶贫基金会目前设计中的主要面向农户提供贷款的“扶贫保值贷款”就是这样一个探索。
采访中,汤敏问《经济参考报》记者这样一个问题,“如果让你提供五万元或者数额更小的贷款用于农户脱贫致富,贷款利率是目前银行存款利率的两倍,并有担保方为贷款提供担保,这样的投资,你愿意吗?”
汤敏以内蒙古武川县一个由全国三八红旗手领导的、有600农户参加散养土鸡和土鸡蛋的合作社为例,说明了扶贫保值贷款的具体操作方式。“这个项目发展的不错,目前鸡蛋已直送人民大会堂,当地想扩大规模、让更多的贫困户参与,却苦于没有资金,过去六年都只能求助年息30%以上的高利贷。”
汤敏表示,考察中一位农户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,也最能说明这一模式的意义所在。“两位70多岁的老人带着一个4岁的孙子生活,全家仅靠每月两百元的政府救济金生活。”据他介绍,二老从养鸡合作社领养了50只母鸡,每月能卖600元钱的土鸡蛋,但饲料费就高达450元,净收入十分微薄。“他们希望领养200只鸡,每月就能有600元的净收入,但就缺2000元的投入。”
汤敏为这个农户算了一笔账,如果借给他2000元,用当地信用社9%的利息,月息18元,每月纯收入就是582元,即使减去还本金的167元(2000/12),也有415元,对这两位老人来说,这是一笔大收入。对于放贷人来说,9%的利息是存在银行中利息的近三倍,即使是减去担保的3%至4%左右,回报也有5%至6%。
“把钱借给农民,既扶了贫又保了值,何乐不为?”这其实就是汤敏所设想的个人对个人的贷款方式。据他介绍,在国外,这种模式已运营多年;在国内,贷帮、宜信等机构已在小规模进行试验。
汤敏表示,这一想法的产生也缘于普通大众目前面临的保值困境。一方面,高通胀和低利率使他们需要更合理的投资以保值抗通胀;而另一方面,证券、房产等投资渠道因其复杂性、风险性或者较高的资金要求无法成为普通百姓的理想选择。他认为,长久以来,普通大众的资金是通过传统金融机构用于投资的,金融机构的盈利性使得这种方式无法实现扶贫和保值的双重目标。“普通百姓的投资需求和农村的资金需求之间需要更直接的对接,扶贫保值贷款就是这样的尝试。”
来源:经济参考报 记者:张媛 |